又到清明
尚纯江
转眼间,清明又快到了。每到清明,我都要回家祭墓,拜祭母亲。三十多年了,无论刮风或者下雨,都雷打不动。每到此时,我的泪水总像决堤的河水,止不住的流。娘慈祥善良的面容,瘦弱的身影,娘的一切一切,都一幕幕闪现在眼前。
记忆里,娘的一生都是在忙碌中度过的。每天早晨,母亲早早起了床,简单梳洗了一下,就匆匆忙忙出发了。那时,生产队繁重的劳动是不分男女的。生育了八个儿女的母亲尽管身体单薄瘦弱,但干活从来不挑肥拣瘦,安排什么活就干什么活。收工后,母亲不敢稍作休息,一路小跑回到家中:家中还有几张嘴要吃饭。饭后,母亲刷锅喂猪,喂鸡喂鸭,忙个不停。夜晚,在我们睡入梦乡时,母亲又坐在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纺棉花,随着纺车的嗡嗡声,岁月的沟沟壑壑爬满了母亲清瘦的脸庞,风霜雪雨染白了她的头发。是啊,一家十来口人,吃喝拉撒睡,油盐酱醋茶,吃的喝的,穿的用的,缝缝补补,哪一样都离不开母亲的一双手!母亲的一双手上伤痕累累,布满了厚厚的老茧。
娘是村中最为善良的母亲。村里有个孤苦伶仃的孩子,叫新德,父母早逝,年幼的新德吃饭穿衣都成问题。娘把他留在我家里。家里只要有吃的,就不少他一口。吃的、穿的,缝补浆洗,都是娘拾捯,一直到他结婚生子。在那个年代,我家是缺粮户,维持一家人的生计都是问题,凭空增添一个半大孩子的吃穿,很多人都不理解。“总不能看着他饿死吧?”每当娘含着泪水说这话时,我们都默默无语。
有一天,放学回家,发现家里又多了个半大孩子。问时,方知道这孩子是娘捡来的。这个比我还大的孩子,是与家里人生气逃出来的,饿晕了,倒在路边,娘看他可怜,把他领回家里,一连吃住了好几天,直到打听到他家的住址,才把他送回去。那家人给俺家送一点粮食,说是还孩子的口粮。娘说啥也不要,说,庄稼人互相帮衬,应该的。
那年月,吃的穿的,都很金贵。但娘不管左邻右舍,或者亲戚乡亲,谁家有困难,需要娘帮助的,说一声,只要是娘能够做到的,娘总是倾力相助,绝不吝啬。那时,家中有一棵柿树,中秋节来临时,累累的果实很是喜人。邻家也有一棵柿树,每年的柿子都卖几十块钱。现在几十块钱不算啥,可那时,几十块钱能顶大用场。即使如此,我家的柿子从来没有卖过。到摘柿子时,娘把柿子分成若干份,让我们送到每一户人家,说让大家尝尝鲜。
人们说,像娘这样的好人,心慈性善,一定长寿。在我的心里,始终这么想。1983年,我参加了工作,这种念头更加强烈。我想,等工作稳定了,结了婚,就把娘接来,让她享两天清福。可是,天不假年。我那善良的母亲,没等我成家立业,就在一个风雨飘摇的春夜,撒手人寰,永远离开了我们。
85年的一天,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。我正在上班,一个同事跌跌撞撞跑过来,让我接电话。我跑过去,电话里传来了邻居玉虎哥颤抖的声音:你娘去世了!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猝不及防,一下子跌坐在地上。
我不知道怎么回到家里的,娘是怎样被埋入坟墓的。只记得回家时看到善良慈祥的母亲面色苍白地躺在堂屋的软床上,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和悲伤充满了胸膛,我拍打着胸膛号啕大哭。娘啊,你才五十多岁的年纪,怎么说走就走了呢?我刚刚参加工作,还没有报答娘的一丁点恩情,而娘与我,却从此天各一方,怎不叫我痛断肝肠!
母亲下葬时,全村人全体出动,竟然排成了一对长队,为她送行!
春月如轮照夜空,银汉迢递近清明。
枕边湿透思母泪,梦中依稀母子情。
先慈西去卅余年,桃李无语柏木菁。
欲孝而今亲不在,缕缕思念到坟茔。
三十多年过去了,每每想起母亲,总会潸然泪下。子欲孝而亲不在,这是儿子心中永远的痛!三十多年来,每至清明节,我总是带着对娘浓浓的思念,来到娘的坟前,烧一些纸钱,寄托对娘的哀思。娘啊,儿子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您诉说,有太多太多的思念想对您倾吐。三十多年来,娘的善良、纯朴、勤劳、宽容、博爱一直都在影响着我。娘啊,假若有来生,我还想做您的儿子,娘,您说好吗?
(作者尚纯江,河南省鹿邑县公安局干部)